“屋子小,别介意,将就一下。”
温槿甩甩手,趿拉着拖鞋往厨房去了。
“嗯。”
池离颔首,换好鞋,鞋放入鞋柜,整齐地并排。他好奇地扫视上下三层的木板。清一色的女鞋,就女人对于衣着打扮的要求而言不算多,大半是底子有坡度的高跟鞋,一个年纪有一个年纪的打扮,这风格酿她成熟风情的韵味。
女人爱美,他稍作回忆,才发现她的确常穿高跟鞋,走路清脆的哒哒响,裙摆飘曳如花蝶,总给人留下印象很深。
她有一双很美的腿。
裙面在风里扬起弧度,露出一截小腿,修长、笔直,肤白透明,高跟鞋的坡度令她踝腕用力,小腿紧绷出曼妙诱人的线条。
这很矛盾,在池离的印象里,温槿是个悲观而自信的人,她的悲观来源于苦难,自信却又从苦难摧残过后的成熟美韵中汲取。
咚咚咚!
冰箱门撞击的钝声在厨房响,池离抬起头,看见女人握着门把在和一台上了年纪的老家伙作斗争。
那台冰箱的白色柜门已经发黄了,乱成麻的电线被胡乱地塞进底部,生了锈的门轴早没了惯性,每次打开都像一场赌博,不知道能不能再关上。
她似乎是烦了,越来越用力,一声比一声要响,到最后自暴自弃,仿佛恨不得一巴掌拍碎这台旧工业的破烂残次品,和这些令她生活不顺的坏人较劲。
池离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纤细的小臂,稍稍绷紧薄肉就勒骨头,骨骼的消瘦感暴露出来,让他忽然生出一种错觉,他真怕她输了,就折断了骨头。
她还年轻,却时时刻刻给人这样一种病入骨髓的脆弱感。
“要不然我来…”,他刚站起身。
“搞定了!”
温槿惊喜地喊出了声,唇角翘着,仿佛这样的快乐就能够让她满足。
她置身于不见五指的黑暗,星星都如萤火般脆弱,却足以让她快乐。
池离看着她,目光有些沉,扯了扯嘴角,不想破坏气氛,“嗯,那就好。”
温槿让他再等一会儿,把厨房门一关忙起来,狭窄到只能容下一人的空间,填满了这世上每个女人都视为天敌的油烟。
池离坐了回去,心里莫名很不是滋味。
他自己过得没头没尾,却见不得别人不好,这样子真拧巴。
温槿关了火,突然风风火火地喊他:“池离,面煮好了。”
池离闻见了面香,也真的饿了,禁不住吞吞喉咙。
面端到桌上,冒着热气,撒了点菜叶的清汤面,他那碗中间卧了个蛋。
“小心点烫。”
温槿小心地叮嘱他,怕他毛糙,体贴地替他吹凉。
池离没想到她会这样,僵在座位上,没动了,眼神不经意间望见她的唇,抹着口红的唇色很艳,唇珠饱满,厚薄恰配。
她身上一切有关于成熟的特征几乎都是美的,如一朵开到透的海棠花,花期到熟时妩媚就沁入骨子里,一举一动都有韵味,她的无心足以令人情难自禁陷入有心。
他有最基本的审美特征,美可以欣赏,但规矩让他绝不多看第二眼。
池离低了眼,说;“谢谢,我自己来吧。”
“哦,那行。”
温槿在他对面坐下,她的碗里没有蛋,面只一小挂,清汤寡水,看见他疑惑的目光,淡而短暂地笑了一下,“你将就一下,好久没去买菜,家里没什么油水下锅了。”
“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池离忍着饿不动筷子,看她皮肤贴着骨骼的病态,犹豫再三,把碗推给她,“我不饿,你吃。”
“我胃口小,随便吃点够了。”
池离看着她没说话,好半天,温槿败下阵来。
“好好好,这蛋你不吃我吃。我特意煮的溏心蛋,看来你没这福气。”
温槿把蛋夹到自己碗里,面推给他了,“乖乖吃了,能者多劳,等会你洗碗。”
“嗯,我洗。”
池离答应了,闷头吃面,晚上就吃了俩肉包,干了体力活,年轻人代谢快,胃口大,饿得前胸贴后背。
“慢点吃,没人和你抢。”
温槿笑着,他低头时恰好露出头顶的白漩,有力感,年轻的倔劲,真如漩涡般吸引她的心神。
她无意识地搅动碗里的汤水,想他以前都是山珍海味,吃不惯她这廉价寡淡的乏味。
想来却不是,他不那么生人勿近了,可以接受庸俗或黑暗,人崇拜高高在上的东西,瞻仰他的神性,因为可望不可及。
可一但这物件唾手可得,她想到的便换成了自私的占有。
他们会以怎样的关心继续维系这段有些奇怪的感情呢,抱团取暖的可怜鬼,或者良师益友,再或者…
她吞了口唾液,喉管粘腻,喘不上气。
再或者,做彼此的…情人?
温槿突然被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,捏紧了筷子头,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她清楚他的好,食髓知味,有了对比,这胃口就变得实在不怎么好了,小半碗面她慢吞吞吃了很久,汤快凉了才勉强吃完。
池离一直坐在对桌,平心静气地等着她吃完好去洗碗。
“你比以前更瘦了。”,他突然开口,眉头紧皱着,那眼神像是在打量濒死的病人。
“有人就是吃不胖,能怎么办,人家还羡慕我呢。”
温槿不在意地笑笑,轻咬着筷子,两瓣红唇饱满,细长粉嫩的舌头卷着筷子尖,幼儿的痴态却被她做成了风情万种的挑逗,白了池离一眼。
“你还管起姐姐了,书不好好读,跑去兼职,十八岁满了吗?”
“我在学校成绩可以,能排进前十。”
两人相处的日子不算短,池离清楚温槿不会拿长辈压他,一看便是烦了,才胡扯糊弄他。
他神色正经,看着她,“而且这是两码事,身体最重要,其他先放一边。你想想你的家里人,我一个人也好好活着,他们在地下也不希望我自甘堕落。”
温槿觉得她的心突然抽了一下,面对他时辛灾乐祸的快乐没有了,同样是困境,他和她的态度截然相反。
她往深处坠,他向着光走。
“那你为了什么活着?”,她唇角的笑容消失,盯着他问,像是在反击,“你不怪他们吗?”
“池离,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,你活生生像个机器人,他们害的,还口口声声为你好。”
池离张着口,声音消失在嗓子眼,他噎住了。
一段沉默,她指向厨房,有些累了。
“说好了,你去洗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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